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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浴室房間滿是煙塵的早晨,

小田更確定自己實在是很後悔答應這件事情。

一大早她打開了車庫,讓一輛小貨車停進來,

然後沉默而訝異的看著一位中年男子帶著兩位應該已經年過六十的阿伯,

扛著機具設備,水泥水桶,

一步一步的,把原本就已經疏於整理的房子散鋪起滿地砂土。

小田很想鼓起勇氣阻止這一切,但是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請他們換室內鞋。

在這空間,她一向失去掌控的能力。

就在內心一陣翻湧躊躇之際,

那個不曉得是鎚鑽、電動鎚還是破碎機的尖銳聲,劃破了她最後一絲可能性。

 

喪禮結束後的一個月後,母親的電話在小田充電不久後響起,

一位水電師傅說二個月前她的母親預約了浴室裝修的工程。

原本小田並不想接這通電話的,喪禮的瑣事繁多。

儘管她已經盡可能做好心理準備,甘冒大不諱省略許多步驟,

仍然被阿姨們的諸多抱怨弄得煩躁不已,

她需要大量的時間空間消解。

母親手機停話這件事情,根本還沒排上計畫。

 

小田很不解,

一個月前母親為什麼會預約這個裝修工程,而且事先完全沒告訴她。

但隨即她開始懷疑,母親是真的沒跟她說過嗎?

或者是,她自己根本沒好好聽她說話。

這幾個月,她一直忙著新的工作計畫,早出晚歸,跟母經常說不上幾句話。

跟林可立的感情也處在破碎邊緣,冷戰許久。

幾次母親問起怎麼好久沒看到林可立,都挑起了小田神經的敏感線,

為什麼她不言不語,也沒波濤起伏,

可是母親總能一語就讓她的防衛現形。

小田感到很氣悶,在家裡就越發的不想說話。

 

小田忙著把送進飲料、電風扇,

然後裝作順手的把工程現場的門關起來,之後便努力把剛剛一路的塵土打掃乾淨。

透天的房子,從地下室到二樓的樓梯,

她先徹底掃了一遍,然後又彎著腰把地板抹了一次。

終於又把其他的房門關緊後,小田正想歇一口氣,

發現一位阿伯從二樓的房間走出來,往地下室的貨車走去。

小田勉強撐起笑容,

看著阿伯從工程現場顯然沾染得更多塵土,踩上還未乾透的地板,

操著也很勉強的閩南話,詢問阿伯有什麼要幫忙的。

「免啦免啦,妳ㄟ衫是白色的」。

小田尷尬的低頭看自己白色的上衣。

昨晚上網搜尋一下防塵的措施,甚至把衣櫃都用膠帶封住了,

結果匆忙之間,留下幾日穿的衣服都是這陣子慣穿的白色。

 

但是畢竟她不能坐視看來確實高齡的阿伯獨自搬重物,

於是,接下來的大半天,

就在打掃、幫忙搬東西,以及焦慮著接下來還有幾天才能完工的情形下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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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的事情過去她一概消極以對。

母親對各項擺設有她的秩序及方式,小田根本不想碰也不想管,

回到家只想進房間,那是唯一她可以自己主導的地方。

儘管如此,她也不曾碰觸母親的底線。

至於是什麼底線她也說不清,

總之是一連串幽微不可言說的線,

從小到大踩了又踩,踩到她根本不想再碰觸或跨越。

 

可是林可立卻不懂。

他在她們只有母女倆人的家經常自在不已,有時候更像是她母親的兒子,

而且顯然他也沒察覺出小田在母親面前細微的不安,

所以當然更不懂小田對婚事一再拖延的膠著是什麼。

 

她實在很難開口跟林可立說,

如果結婚,就一定要考慮跟母親一起住這個問題,

但是她並沒有準備好要面對這個問題。

如果只有她們母女,

她可以保持蝸居的姿態,窩在自己的房間安安穩穩,

但是一旦有林可立,婚姻生活的種種,

等於是要她一定得把自己又暴露在她母親面前,她完全不想這麼做。

於是,婚期在小田隱晦不明的態度下,接著新的工作接踵而來,

母親又因為心肌梗塞驟然過世,

小田更抓著這些裡由疏遠冷淡,對彼此的關係更消極了。

  

等到第二天舊浴缸拆卸,以及地板鋪設水泥的工作完成後,

師傅提到配合的瓷磚業務說找不到和原本浴室相近的磁磚材質,小田心裡暗暗叫苦。

跟著這幾位師傅二天,她也摸清楚了他們的脾性。

雖都是質樸誠懇的人,工作勤奮,但是缺乏規劃。

之前沒來看過場地,丈量過尺寸,相關材料也是先搬一些,不夠再去搬。

管線沒事先準備好,還是過程中回去自家先銲接好再回來。

但是她僅憑少少的常識也明白,這種小工程可以找到勤樸老實的人已是萬幸,

更何況以她母親的挑剔,他們定是做工細緻的人,

所以她也不忍責備這最重要的環節竟然如此疏漏,

但畢竟她的假已經快要用完,實在也沒時間再拖延了。

 

其中的笑起來很有氣勢的阿伯問她決定怎麼辦,

還是讓業務自己配色,看送什麼款式顏色的磁磚來。

這位阿伯早上才剛從田裡回來,

唯一的兒子是上班族,不種田也不接泥水施作家業,

所以他天微亮就下田,施工了一天回到家還是下田。

他跟小田閒聊時提到他們里福利很好,

週間週末都有專車送老人去溪頭、杉林溪,或是大坑一帶爬山。

小田問他怎麼沒去,看他置身塵霧中也不用小田準備的口罩,去爬山清肺不是很好嗎?

阿伯沒回答問題,抹平水泥的手倒是沒停,

然後吶吶的說,對啊,他兒子也一直教他要去爬山........

小田突然想起,她好像也曾經在廚房裡看著忙碌的母親,問過同樣的問題,

她問她怎麼不出去多走走,可以約誰誰誰出去戶外爬山之類的。

那是在她一次出差回家發現母親正在大掃除的時候問的。

當時,小田只是想消除自己被等待的焦慮,

想要抹去自己無論去何處都有母親等待的身影催促著她的壓力......

 

因為磁磚的問題,第三天只能停工一天。

小田心一橫,決定自己去買磁磚。

首先她從管理室那裡問到機房有建商留下的樣品,然後找到磁磚的廠商,

對比到相近的材質顏色,確定廠商可以在當天傍晚送到。

 

僅僅半天的奔走過程,讓小田更消耗了。

她沒有事情完成的喜悅,反而有些沉重。

回到家,她打開浴室的門。

整個房子就只剩這裡還沒就定位了。

這兩天她像強迫症似的,在所有可能的空檔裡裡裡外外整理了一遍。

但力氣也掏空了。

 

空下來的半天,

直覺到自己又得回到母親驟逝後的茫然裡,

似乎只要待在這房子,

那尚未完成的浴室就會在心裡不斷的放大放大......

對著空蕩蕩的浴室,小田終究不可遏抑的哭泣起來......

 

這陣子林可立又問,考不考慮百日內完婚。

當然不。

母親過世後如果我就這麼急著結婚,不就坐實了自己對承擔的逃避嗎?

即使那些軟弱是明明白白的存在,

我也不能如此理所當然的讓這些陰暗在生活的抉擇中取勝,

這樣不是更對不起母親了嗎?

 

低落中,林可立傳訊問她晚上有沒有空一起用餐,

她想起晚上有公司的讀書會,就先回絕了他。

說來這讀書會也是阿拉蕾邀她加入的,說好就是分享喜歡的書籍,沒什麼壓力。

因為公司主要業務是承接工業設計案件,主要由行銷業務和工業設計兩類人馬組成,

據說是公司有意要讓大家有機會私下多交流想法,所以鼓勵組社團讀書。

 

一開始小田根本不想加入。

她最討厭這種似乎不著痕跡卻處處是心機的公司政策了,

而且用的還是自己的時間。

公司裡又多的是自負的各類秀異,工作上劍拔弩張,小田倒是不介意,

可是私底下要攤開書本侃侃而談,如果遇到想比拼知識實力的,她是萬萬不想忍受。

 

可是阿拉蕾一再向她保證真的很有趣。

阿拉蕾在公司隸屬和她一樣的行銷業務部門,

還是最近一波新企畫的夥伴,一向心無城府,

連跟工業設計部門都相處融洽,小田當然不相信她的話,因為她有趣的燃點必然很低。

不過聽她說起還有Maggie、鈺兒、小榆參加,小田也開始覺得似乎可行,

因為她們都是很nice的人,合作過的經驗也很愉快。

阿拉蕾還說連工業設計部門的Vivian、Do、Jessie也來參加,

她們可是去年度公司最成功大案的設計師,現在都是身處一線,各自帶領團隊比稿競賽,

連她們都可以相安無事了,妳還擔心什麼。

阿拉蕾費盡了唇舌,

其實最後讓小田決定加入的是她知道Pei也參加了,

她是林可立的前女友,

相較於後來小田和林可立幾乎隱形的交往,Pei這段辦公室戀情人盡皆知。

 

說不清是什麼心態,小田就是想知道Pei是什麼樣的人。

她是總經理辦公室的機要秘書,

平常接觸的機會實在不多,可是清新沉靜的樣貌實在不能不讓人在意。

小田一直警告林可立這段感情不能見光,因為她不想被比較。

過去他們兩人之間從交往到分手的種種傳聞,小田也從不想向他求證,

總覺得一認真她就輸了。

她不知道林可立知不知道Pei也在讀書會裡,但顯然他也不曾主動問起她讀書會的事情。

 

因為猶豫了一陣子,小田晚了幾分鐘到,

當她看Irene也在裡面時,不禁皺了一下眉,

但是現在要走也來不及了。

她使了眼神,阿拉蕾兩手一攤,

意思是她那知道為什麼這人會在這兒。

這下可好了,自從那間浴室開始,她的日子就沒平靜過。

  

Irene倒是不失她一貫的直爽作風,一開始就言明她是Pei推薦來的。

雖然不清楚在這兒入會是不是得有個會員認可的程序,

因為顯然她所處的位置的確會有不受歡迎的可能,

但是Pei跟她保證這裡沒有個部門間的門戶之見,純粹是以書會友,

所以她來了。

  

一時間悄然無聲,但很快大家就道聲歡迎。

Pei今天沒來,據說有事。

Irene一提Pei,大家也無話可說,

因為Pei這個人跟沒有什麼爭議性,她推薦來的大家也不好說什麼,

也不知她今天是不是刻意避開......

更何況都是成人了,公開場合也不需要顯得氣度狹小。

阿拉蕾同情的看著小田,

她只知道小田跟Irene工作上有過節,卻不知道她們從大學時代就有淵源。

Irene是公司的研發部門,雖是所謂的研究發展單位。

在行銷業務及設計這些實戰場上的部門眼裡,簡直是多餘的單位。

既不需要面對實際的業務壓力,又不時下指導棋,簡直是干擾。

小田就曾在會議上不只一次公開反對Irene的意見,認為他們不了解實際的業務現況。

Irene大小田兩屆,大學時代就是如此作風,

偏偏小田剛進入學校社團時,沉靜低調,

這樣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即使後還羽翼漸豐,

面對Irene總還忘不了當初的壓抑,總覺得自己像是很不成熟的在對抗什麼,

每每的爭論都讓自己更挫敗。

 

你的1  

 

小田甩甩頭,強迫自己專心、專心。

Jessie今天導讀的是「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被考試綁架的家庭故事一位家教老師的見證」這本書。

是由作者吳曉樂舉九個她高中到大學時期間家教所接觸的孩子,

藉著他們的求學歷程反應他對時下教育環境及家長態度的觀察。

 

作者一開始就以黎巴嫩詩人紀伯倫在『先知』中的段落『孩子』,揭露關於親子的論述:

你們的孩子並不是你們的孩子。

他們是生命對自身的渴求的兒女。

他們藉你們而來,卻不是因你們而來。

儘管他們在你們身邊,卻並不屬於你們。

你們可以把你們的愛給予他們,卻不能給予思想,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思想。

你們可以建造房舍蔭庇他們的身體,但不是他們的心靈,

因為他們的心靈棲息於明日之屋,即使在夢中,你們也無緣造訪。

你們可努力倣傚他們,卻不可企圖讓他們像你。

因為生命不會倒行,也不會滯留於往昔。你們是弓,你們的孩子是被射出的生命的箭矢。

那射者瞄準無限之旅上的目標,用力將你彎曲,以使他的箭迅捷遠飛。

讓你欣然在射者的手中彎曲吧;

因為他既愛飛馳的箭,也愛穩健的弓。

Your children are not your children.

They are the sons and daughters of Life's longing for itself.

They come through you but not from you,

And though they are with you yet they belong not to you.

You may give them your love but not your thoughts,

For they have their own thoughts.

You may house their bodies but not their souls,

For their souls dwell in the house of tomorrow, which you cannot visit, not even in your dreams.

You may strive to be like them, but seek not to make them like you.

For life goes not backward nor tarries with yesterday.

You are the bows from which your children as living arrows are sent forth.

The archer sees the mark upon the path of the infinite, and He bends you with His might that His arrows may go swift and far.

Let your bending in the Archer's hand be for gladness;

For even as He loves the arrows that flies, so He loves also the bow that is stable.

-- Kahlil Gibran, "The Prophet"

 

Jessie娓娓道來起中幾段故事。

故事裡的母親,形象各異,卻都是以愛為名的施壓者。

眼鏡仔的母親把他照顧得很好,但成績一旦不如她意,就狂亂施加暴力;

巧藝的母親疲憊蒼老,只為拚著命給女兒念私校;

茉莉的母親強勢嚴厲,總是對女兒下指導棋;

材生的母親以「否定」代替讚美,逼迫女兒更上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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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讀書會是輪流分享各自推薦的書及文章,並不是共讀選書,

所以大家是前並不一定閱讀過推薦的書籍。

小田一邊聽Jessie的導讀,一邊查閱平板上的資料,

看著東華大學華文文學系副教授楊翠的書評: 

   「家庭教師」又不僅是一個中介者而已;中介者可以游移,可以將自己客觀化,也可以隨時抽身離去,但家庭教師很難如此。家庭教師的工作場域,是別人的家庭,他必須進入一個私領域,才能扮演中介的角色。書中,曉樂發現自己早已成為一個陌生家庭的介入者,她不知不覺地介入他者的生活、親情、衝突,甚至還介入他們的祕密與傷痛。她也經常徘徊於「主動介入」與否的矛盾中。 

   一個自覺與自省的家庭教師,必然會陷入局外人/局內人的困境,她會不斷自問,我是要參與其間,或是要保持距離?曉樂正是這樣的家庭教師,她對每一個受苦的生命主體,都不只是進入與離去而已,她不斷徘徊於觀察者與介入者、批判者與自省者的兩端,她的靈魂,也因而黏附了受苦者的傷痕。
  書中的每個孩子,無論他們在世俗認定中是成功或失敗,他們的生命,都烙印著奮戰過後的傷痕。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戰鬥,然而,他們的奮戰對象,卻都是至親,特別是母親。

  這些母親,甚至都不知何時丟失了自己的孩子。然而,曉樂並非意在建構「妖魔化」的母親形象,她以一個介入者的溫柔眼睛,穿透這些母親的生命底蘊,悲憫她們身上來自父權家庭的傷痕長年未癒,有的甚至還處身「傷痛進行式」之中。這些母親,多數也曾經歷各種輕視、疏忽、離棄、暴力、威迫,背負著這些傷痛,她們又被賦予看守孩子、教養孩子、決定孩子未來的所有責任。書中許多母親,總是擔心著,如果沒把孩子的成績提高、選項變好、未來點亮,會讓自己陷入被丈夫譴責、冷漠、離棄的險境。
  不曾被好好疼愛過,所以也不知道如何去愛人。愛是一種能力,然而,愛的方式卻需要學習。有些愛,可以有練習曲,在一遍一遍的演練中,逐漸完備這道習題。然而,父母對孩子的愛,卻不允許有練習題,因為,至親的愛情雖然很牢固,但親情的傷痛卻也很頑固,父母每一次錯誤的愛情試驗,都可能讓孩子烙下永恆的暗影,埋下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而徐玫怡則是在另一篇書評中提到: 

    年輕時候的我從紀伯倫的這段話裡得到釋放,勇於做出不同於父母期望的選擇,在無法滿足父母期望時不感到愧疚。如今為人父母,也以這段話提醒自己,要記得孩子是借著我的身體來到世間,我並非他生命的主導者,孩子為他自己的生命所存在,不是父母的延伸或一部分,千萬別踩進「母親病」的麻煩當中

     母親病,這個詞是我從岡田尊司(日本精神科醫師、作家)的書《母親這種病》裡學來的。孩子在成長過程中因母親的影響,內在深受拘束而產生的壓力或扭曲,稱之為「母親病」。雖以病名之,卻是一個面對自我的功課。
    這兩本書同時閱讀,我心裡想著,在吳曉樂家教的家庭中,這些故事中的母親如果在小孩出生前就先讀過《母親這種病》,這些母親是不是能在岡田尊司所舉的名人案例中得到啟發?如果能在意母親病對兒女的影響,是否會因此修正自己對孩子過度的要求?或是在無知中傷害了自己的子女?
    孩子是父母最真誠的伙伴。孩子或許讓父母挑剔、發怒、失望,但孩子在生命最深的那個靈魂命定不敢背叛父母。親子互動中的衝突在在提醒家長,自我內在的不協調、不快樂,如果沒有誠意面對,孩子的成長勢必也承接了家長的缺陷。
    《母親這種病》書中以多位歷史名人的母親做為例子,名人的成就即使很高,而內在隱藏的母親病卻無法使他們的人生和諧愉快,其內在的不滿和壓抑,也在成長後與家庭保持距離,避免碰觸與母親長年以來造成的心結。
    母親病並非一種疾病,卻能隱身支配子女的行動限制內在的自由。
    我們從小就被灌輸的觀念:父母的愛是不可質疑的愛。多少歌詞中讚詠父親像山、母親像月亮,父母是堅定可信賴的依附對象,能給予孩子完全的慈愛。但在這兩本書中,這樣的愛卻可能是孩子掙脫不去的魔咒。
    作者岡田尊司在書的最後提出面對母親病的建言──當個不孝子吧!試著把父母踢開一次,做一個理想的自己。這建言聽來令人感到悲傷,但對受制於母親病的子女來說,卻是面對人生往前走的一個必經過程。回到吳曉樂書裡的家教學生,這些孩子想踢開母親的關愛有這麼簡單嗎?或許是一生的功課吧!
 
當下小田的心裡一陣重擊,

像是多年來自覺卻又逃避的母女關係,突然必須被逼著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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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ssie知所以推薦這本書,

不單只是因為書中探討的教育議題,

作者的敘事的能力,以及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還有自述的成長歷程,也是讓她動容的原因。

席間就只有小田沒有小孩,其他人則是以母親或是曾經為人子女的身分聆聽其中的故事,

似曾相識的親情張力在大家得心中蔓生。

共同的是,大家似乎都不忍再聽Jessie尚未描述的故事。

 

一向在待人處事上嚴謹周密卻不掩強勢的Vivian

毫不掩飾的說她不想聽更讓人難過的情節,小田原本還以為她是那種不輕易顯露情緒的人。

隨後Vinian還語帶不平的提問:「為什麼.......雖然書中母親的形象的確帶來許多親子間的緊張及焦慮,可是其實我很不喜歡身為一個母親的角色身分,就必須被理所當然的下定義,被決定該如何扮演這樣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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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直接指明Vivian對孩子在情緒上的各種情狀是非常非常包容的,

言下之意是Vivian的確已經不需要被定義了,因為她做得十分到位,

那是Do她自認做不到的部分。

Irene則是回應,她認為如何界定一個母親,是取決於和孩子及家庭的互動。

母親也有軟弱及缺點,

但是只要不是意圖要傷害孩子,也對自身的處境時刻覺察,

母親應該能夠以「做自己」的方式同時擔任親職的角色。

 

「咦,徐玫怡才談到『自我內在的不協調、不快樂,如果沒有誠意面對,孩子的成長勢必也承接了家長的缺陷。

妳要怎麼做自己啊?也不能強迫孩子適應妳的缺陷吧!?」小田暗自反駁。

 

此時同部門的鈺兒及小榆則回到書裡的母親角色,

認為母親的存在對孩子的成長實在非常重要,

孩子需要母親做為愛與被愛的典範,

而我們都不該受過去的經驗拘束,應該讓孩子走自己的路。

 

「而且讓孩子走自己的路的同時,不會因為跟父母的意見不一致而感到負愧」,Vivian補充。

 

小田原本不明白自己深刻的負愧從何而來,

即使母親不曾明白指出她的失望,但是小田就是知道。

她對自己的反叛,從未曾有過勝利的欣喜,

因為似乎總有一雙哀傷的眼睛遠遠凝望,讓她也對自己失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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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對作者的背景同樣好奇。

吳曉樂原是台大法律系畢業,

母親教育程度不高,卻靠著自學熱愛閱讀,

也啟發了他們家孩子對閱讀的興趣。

所以從小到大,吳曉樂的母親一直給她很大的發展空間。

Irene的解讀是,因為她的母親自視不高,所以不會給孩子一個難望其項背、孤絕的背影,

她的謙遜反而讓孩子壯大,發展出強壯的自己。

Maggie點頭贊成,她說自己就是這樣的。小

田可以理解,不只母親的角色,

在日常得心處裡,Maggie也是極為謙和友善的。

 

但是,原本想填寫外文相關學系的吳曉樂,

最後卻在母親認為家裡需要一個有法律專業背景的建議下,選擇了法律系,

但是卻從來沒有篤定過這條路,

以致後來暫停了所有相關的國考,選擇了教學及寫作。

她的母親也曾對她道歉,認為當初不該干預她對科系的選擇。

只是,我們也都認同作者的母親相較於書中其他的,已經相對開闊放手許多。

 

Do提到蒙特梭利教育的哲學裡,強調孩子心中會有一個心靈導師,

而教育者及家庭所能為孩子做的,

就是追隨孩子,讓孩子的心靈導師能夠堅實壯大,

帶領自己走向獨立自主的成長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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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敘述的是現實生活中以愛為名的枷鎖,

那麼,

接著Do導讀的「失物之書」,

就是愛與邪惡的戰鬥,

如何自我療癒,找回愛的能力,成為最重要的命題。

 

作者約翰.康納利(John Connolly),西元1968年生於愛爾蘭都柏林,

曾擔任過記者、酒保、服務生、倫敦哈洛德百貨公司的雜工、地方公務員及自由記者等等。

或許因為他體會過各個階層的生活經歷,

所以更能掌握人性的不同層次。

Do翻開書扉,第一頁靜靜躺著一段話:

每個大人心裡都住著一個孩子;而每個小孩心裡,都有個未來的成人靜靜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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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本融合童話及驚悚的長篇小說。

如果把許多劇情具體化,真的會有些不寒而慄。

但是這一切的開始,

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名叫大衛的男孩,他失去了母親後的愛與思念而起。

喪母的悲傷和痛楚,父親旋即再婚的驚愕和衝擊,對繼母及新生兒弟弟的嫉妒與憎惡……

深的恨意,

幻化成大衛內心猙獰的怪獸,醜惡、恐怖,

無止境膨脹壯大。

幼小的大衛,如何戰勝心中的惡魔?

 

Do每次說故事都有她特定的節奏及調性。

她很擅長形容具中的主角,也很能鋪陳故事的情節。

那些和母親一起閱讀的童話、神話與傳說,從黑夜裡召喚大衛,

喚他進入了一個個殘酷、血腥、征伐的歷險。

那裡如同真實的人生道路,充滿了險惡和重重難關。

那個和Do小時候一樣,

為了避免不幸的事情發生,而嚴格規範自己生活,

遵循每個環節步驟,一絲不苟猶如苦行僧一般的大衛,

觸動了Do內心的小孩,她應當是泛著淚看著大衛無論精神上再如何刻苦自抑,終究還是失去了母親。

然後,逃避在內心的妖魔世界裡,

直到最後,因為不願意出賣自己異母的弟弟,靈魂甦醒,

終於回到真實的世界,肉身甦醒,勇敢面對雖然未知卻能真誠以對的人生。

昏迷時間裡似幻似真的失物世界所面對的,是他內心巨大的負愧及衍生的邪惡,

但終究他自我療癒了,靈魂的甦醒也喚醒了身體的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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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曾在中文版序裡提到:

《失物之書》是為成人寫的書,探討的是童年。沒錯,年少的讀者可以拿來看,而且我希望這些讀者也會喜歡。不過,蘊含在書裡的失落感,以及結尾所傳達的希望,恐怕僅有成人才能領會。事情合該如此。人生有漫漫時間可透過磨難來教導我們;童年就該有自己天真與平安的時刻。

 

小田心裡想,大家是否都有一本自己的「失物之書」呢?

就像是大衛的不逃避及原諒,得到新生。

每個人或許都有一本「失物之書」,

即使充斥慘烈甚至驚悚,但那都是我們愛與被愛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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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gie被觸動起她曾經的失物世界,一時間心緒難平。

小田幾乎也難以自持了,她感謝此時Maggie真誠的發聲,

她代替了自己壓抑著的沉默,

雖然那聲響可能巨大澎湃,但卻沒有整理好,渾沌得仍然只是剛入失物世界的入口。

 

小田環顧四周,

這些人這些事,在她徬徨的現在,展現了溫度與力量。

每個人的聲音都在她心底激起漣漪。

明天,師傅就要將磁磚拼貼起來,浴室即將有新的面貌。

她也該好好整理自己。努力和心中的母親和解,和自己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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